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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E46 M3，為了世人藉著他得救〉
-2003 BMW E46 M3 MT-
撰文：鴻章
攝影：@aleksander.79
我有一位十分敬重的長輩，黃崑虎爺爺。他有諸多頭銜，國策顧問、養雞大王，但這些並非我稱其為「十分敬重的長輩」之主因。記得某年盛夏，我們到他位於台南後壁的黃家古厝，氣溫直逼四十度，黃爺爺依然西裝筆挺，皮鞋晶亮，不怒自威的氣勢，流暢的台、日語雙聲道，從國家大事到閒話家常，如春風化雨，潤物無聲。當時我年紀尚小，談吐之間不得體，竟問了他，這樣穿不熱嗎？黃爺爺的回答讓我銘記至今：「這是一種尊重，是穿給自己看，不是穿給別人看。」
後來我才知道，無論今日是家庭聚會，抑或是重要場合，黃爺爺永遠都是如此莊重、自律。這種自我要求，讓我不禁想到Nelson，與他那台白色E46 M3。看過上一篇關於G Model的文章，你應該就知道這位Nelson對車子的愛與痴狂，絕非空口白話，而是身體力行的。他的M3，更是他精神的體現。
舉例來說吧，我就沒看過那台車是髒的。雖然就他的理論，車子有「乾淨的髒」、「骯髒的髒」，跑山後的泥水飛濺算是「乾淨的髒」；長期停放車庫導致灰塵累積是「骯髒的髒」，但在我看來全是屁話，原諒我的用詞，因為他這台M3就沒髒過，那怕是下大雨時相約室內停車場小聚，他的車依然嶄新如鏡，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獻祭了自己的哪個器官，才換來如此特殊的防汙能力。
體驗他這台車，與其說是試駕，倒不如說是一趟重新堅定信仰的朝聖者之路。一台27萬公里，歷經三任車主，其內裝的嶄新程度彷彿昨日剛從慕尼黑產線上完工，車主精挑細選的Burgundy紅皮革是原廠型錄都找不到的顏色，與晶瑩剔透的潔白車身相得益彰，儀表暖色光芒在夜半晦暗的室內停車場內熠熠生輝，與如今五光十色的G80恰好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其實甚至用不著真的上路駕駛，你也可以感覺到E46 M3無論是組裝品質、運轉品質，都遠勝過前兩代M3，當你看過E30那無法對齊的電動窗按鈕、聽過E36如鯁在喉的內裝異音，你會驚嘆又惱怒，驚嘆BMW其實是會做內裝的，惱怒為何BMW之前不好好做呢？一切按鈕是如此就手，夜晚溫潤的光芒更是令人愛不釋手，在我多次忍不住摸著會發光的M排檔頭、面露癡笑時，才發現Nelson改了一組相容度極高的螢幕。作為原教旨主義者，我本想大聲斥責，無奈他改裝的實在太像原廠了，只能把那些食古不化的抱怨吞回肚子裡。
但，你可別被那溫馨如家的氛圍騙了，儀表上8000轉的紅線，可不是擺設，輕輕扭動鑰匙，S54直列六缸自然進氣引擎那渾厚的聲浪一邊提醒你別輕舉妄動，一邊又引誘你盡快踩下離合器，排入一檔，開始一趟激情的跑車浪漫旅。這裡得提一嘴，這車的離合器，就像一雙合腳的賽車鞋，不像某些美其名性能車腳感，實則與那些折磨腿部肌肉的重訓踏步機相差無幾。
行駛在城市的霓虹燈下，你一點都不感覺費力，甚至有些輕鬆地讓人自我懷疑。尤其是換檔手感，遠較前兩代紮實，排檔行程也恰到好處，讓人愛不釋手。相較於自排版本一言難盡的SMG II，手排帶來的暢快與自由難以訴諸筆墨。誠然，你若與健康的M-DCT或最新的ZF八速自排變速箱相比，換檔速度上肯定是有所不及，但那份操之在我的從容，卻是任何新科技都無法取代的。
底盤的回饋方面，我私心認為，這是最討喜的一代了。他不若後繼者那般穩重，但也不會像前輩們那般躁動，恰到好處，不多不少，介於亞洲父母的嚴格管教與歐美父母的放牛吃草。當然，這種完美父母八成是不存在的，但這種完美調性，卻在這台車上發揮的淋漓盡致。一旦你將車駛入山道，等待你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歡樂。我不負責任地說，這種感覺在全新世代的G80 M3上已經蕩然無存，全新的M3就是一台無情的速度機器，要能享受樂趣的門檻大大提高，除了對錢包的要求更高之外，要去探詢其極限的代價已經太高，那時的速度已經遠遠違背人類的本能，僅有少數人能碰觸，並享受。
比起自家晚輩，他更讓我聯想起曾經試駕過的Giulia QV，但更為得體，一句話，就是發乎情，止乎禮。QV就像熱情的酒店小姐，總是勾引你去做一些違法的事情。反之，當我駕駛著G80 M3馳騁於山路時，我彷彿被一位嚴師督促著，汗流浹背的努力精進自己的技術，生怕辜負她高標準的要求。而E46 M3則像一位有趣又大膽的女伴，不黏在你身上跳貼貼舞，也不會拿教鞭督促你牢記舞步，而是順著你的步伐，與你攜手共舞。或許你們共舞譜出的樣貌不是最優雅，但你與她都知道，你們是全場最享受這過程的。
試駕過程中，我又再度想起黃崑虎爺爺，與Nelson，與這台E46。這不是有錢與否的問題，而是你是否忠於你的信仰，以及你是否能把信仰化為行動，否則那不叫信仰，那叫話術。黃爺爺永遠一絲不苟的西裝，Nelson每次開來都乾淨到啟人疑竇的車身，以這台二十七萬公里，老當益壯，寧移白首之心的E46，截然不同的三種事物，卻有相同的堅持與光輝。
玩車的人身邊大多有這麼樣一位朋友，車子開的不多，牛皮吹得特響，極度讚揚BMW，喜歡批評賓士，坐駕可能但不限於E30、E36或E46的318i，言必稱底盤，三句不離操駕樂趣，對於貧弱的動力、簡陋的內裝則避而不談。這還算症頭輕的，病入膏肓者，輕則改黑鼻頭、淘寶M3燻黑尾標；重則台製蠍管、廟會全套重低音，擾民之外，也讓人對台灣國民義務教育的美學環節連連搖頭。每當這些被摧殘的面目全非的巴伐利亞尤物，最後以笑話般結局收場，徒留殘破身軀被拋棄在北宜、106或台七的路旁或電線杆下，總人讓不勝唏噓，也進而誤導大眾：BMW其實不怎麼樣。
在這之中，E46 318i又是重度受害者，或許是因為相對親民的價錢，以及勉強堪用的動力，是的，勉強堪用，至少不像E30或E36的318i，紅燈起步只能被iRent羞辱。但如果你滿懷對BMW的幻想，坐上他的駕駛座，你恐怕得失望了。無論各車評如何吹噓「入門卻依然有駕馭樂趣」，在我看來，她就像711冰櫃下方那排冰火，只能騙騙沒喝過威士忌的國中生。這些感想，來自我的親身經歷，差點讓我成為巴伐利亞神教的叛教者與異端的經歷。還好，公理與正義，終究存在世上，好友Nelson的E46 M3，讓我重新因信稱義，即使我曾是軟弱的，有罪的，對藍白廠徽不敬的。
Kyrie eleison
Christe eleison
Kyrie eleison
「我們既因信稱義，就藉著Nelson得與BMW相和。我們又藉著他，因信得進入現在所坐的這E46 M3中，並且歡歡喜喜盼望駕馭的樂趣。」——————《E46 M3車主手冊》第5章第1節至第2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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